短视频内容之殇：火山口上狂欢？还是找回安全底线

杨清柠与王乐乐是短视频平台快手上知名的大V，平时喜欢在快手上晒怀孕照。

如果是分享怀孕期间的生活经验或健康生活方式也罢了，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他俩晒的短视频内容竟然是炫耀未成年人怀孕——2017年6月，年仅17岁的杨清柠为王乐乐生下了孩子，其间，二人在长达一年的时间内发布大量低俗内容。杨清柠还曾放言：有房有车有钱，读书没用。杨清柠的行为引发全平台不少未成年人效仿，大量未成年少女晒怀孕，影响恶劣。

据悉，杨清柠与王乐乐在快手上的行为不仅挑战了社会伦理道德，甚至已经触犯法律，而诸如此类的内容正在快手、火山等短视频平台上长期发生，不仅给社会带来恶劣的影响，也引起了监管部门的注意。

针对“快手”、“火山小视频”直播短视频平台传播涉未成年人低俗不良信息，国家网信办近日依法约谈“快手”和今日头条旗下“火山小视频”相关负责人，提出严肃批评，责令全面进行整改。

与此同时，相关智能手机应用商店也已下架快手、火山小视频APP应用。

3月下旬以来，今日头条和快手先是被央视等权威媒体点名批评，随后遭遇国家广播电视总局会同属地管理部门严肃约谈。快手的问题曝光后，快手CEO宿华在4月3日发出了一份公开信《接受批评，重整前行》，对快手问题道歉并提出了整改思路。

随后，快手相关负责人向第一财经表示，整改措施已经出台并严格实施，已经下架的APP预计最快今日就可以上线。

对于近年来快速崛起的短视频平台，给大众带来精神娱乐的同时，一股内容低俗化的暗流也在涌动。在内容吸引力与平台商业利益之间做好平衡，是“快手们”乃至新闻资讯类APP在高速发展中必须迈过的一道坎。

快手内容的“低俗化冲动”

“每天眼睛一睁开，就想着怎么拍一个短视频好上热门。”短视频爱好者莉莉表示。

这几年，随着碎片化娱乐时代的到来，短视频行业步入风口，快手、火山、抖音等一批短视频平台崛起。艾瑞咨询2018年1月发布的《2017年中国短视频行业研究报告》显示，2017年我国短视频市场规模达到57.3亿元，同比增长183.9%，业内预计2020年短视频市场规模有望突破300亿元。

目前几大热门短视频平台用户动辄上亿，大量用户每天上传了难以计数的视频内容，随着内容越来越多，快手等平台的短视频网红们的竞争压力也越来越大。

“一开始自己还能想出一些好的点子，拍成短视频很快就上热门了。现在点子也越来越匮乏，而且竞争越来越激烈，要上热门越来越难，有时干脆抄点儿别人的内容创意，往往一个内容火了，大量网红争相模仿，就这样还是很难上热门，一些人就开始搞一些‘出位’的视频，难免会有一些低俗化内容。”莉莉说。

内容增加带来的不仅仅是网红们上热门的压力，也给平台内容监管带来巨大压力。网红竞争压力增加，为了上热门不惜博出位，平台则对爆发式增长的海量内容监管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CIC灼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下称“灼识咨询”）执行董事朱悦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表示：“直播短视频行业的主要热点就是大量的UGC（用户原创内容）。而网红主播和视频拍客为了人气，需要一些博人眼球的内容形成话题，吸引到大量的关注。当下，例如快手、火山，为了其用户对于短视频内容需要的‘即传即看’的使用体验最大化，往往将审核这一环节尽量压缩时间，甚至有时候不设立审核机制，也导致了屡屡会有违规内容存在。”

当然，这背后也有两个重要因素：一个是平台出于经济利益考虑，在内容监管上的投入过低；另一个问题是，平台为了吸引流量，疏于账号管理。

问题在迅速堆积后爆发。根据国家网信办4月6日的通告，经查，“快手”“火山小视频”未能落实企业主体责任，出于博取眼球、获取流量目的，疏于账号管理，任由未成年人主播发布低俗不良信息，突破社会道德底线、违背社会主流价值观，污染网络空间，严重影响青少年健康成长。

监管犹疑：流量与自律的矛盾

面对海量内容，短视频平台要做好监管并非易事。

“这种自助式分享式的内容比较难以管理，审查的成本也比较高，和直播很相似，需要做一个负面清单，也要做引导式的内容样板。”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向第一财经表示，“另外，我建议提升优质内容的自制和平台推送，也就是把优质内容生产做成激励机制。”

朱悦也认为管理难度很大，因此必须设立完善的内容审核机制，或是引入高科技的审核方式，才能够有效避免违规内容的上传和传播。

当然，内容监管背后最大的犹疑，可能是商业利益与内容管控之间的矛盾。

一边是商业利益、互联网公司最珍视的宝贵流量，一边是内容管理的高昂成本及可能带来的流量下滑，要短视频平台主动去解决好这一矛盾显然是困难的，政府监管的引入显得尤为必要。

今年3月以来，国家网信办已依法关停“夜车直播”“月光秀场”等70款涉黄涉赌直播类应用程序。相关平台累计封禁涉未成年人主播账号近5000个，删除相关短视频约30万条。下一步，国家网信办将继续会同有关部门加大对网络直播和短视频的监督管理，净化网络环境。

快手官网的自律委员会展示的部分视频审查结果（截屏图）

随着国家网信办的介入，快手高层迅速道歉并出台整改措施。

宿华在前述公开信中表达了关于内容管控的五点思路，分别是用正确的价值观指导算法、梳理完善社区运行规则、建立未成年人保护体系、坚决打击和清除低俗色情内容，以及借助各方力量共建清朗快手。随后，快手又在官方微博上公布了具体的整改措施。

朱悦对快手的快速整改反应表示乐观。他说，对于当下全民娱乐的时代来说，势必会有人通过一些低俗不雅的内容，吸引特定的观众。而对于观众来说，许多低俗化的内容满足了他们猎奇的喜好。

“过去平台在行业快速发展时期，一味追求发展速度，忽视了对内容的监管，而随着政府监管的介入，以及快手等平台的整改措施出台，低俗化内容将会成为重点的整治对象，短视频内容平台的部分内容质量有望提升。”朱悦告诉第一财经记者。

不过，朱悦也强调，这些整改势必会对短视频平台的品牌形象和商业变现产生影响。

快手上很大一部分人群是抱着猎奇心理，甚至就是为追逐低俗化内容而来。内容整改后，流量必然会受到冲击。如何用别的内容来填补这部分流量的流失，保持平台的流量持续增长和用户活跃度，是快手整改后需要考虑的。更何况，目前还有抖音这样的音乐短视频平台在发力。

“快手虽然现在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独有特色，然而在风口上，其最关键的内容受到了监管机构的质询。想要进一步获得发展，需要通过内容形式以及整体模式的突破，获取新一轮的用户群发展。”朱悦说。

无论如何，任何商业利益必须让位于社会法制和伦理道德。陈少峰认为，对于用户互联网发布的内容需要监管，特别是对于未成年人更加需要监管，甚至需要通过限制未成年人登录部分视频网站的权限及上网时间来加以管控。

“短视频平台要重视‘价值观’方面的企业文化建设，这才是发展的根本。同时，随着国家的监管肯定越来越严，各个平台的综艺、视频要有自律意识，免得少数不好平台出问题殃及整个行业。”陈少峰建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