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搜索“区块链”，百度却把我送进了资金盘
文 | 棘轮 比萨
币圈资金盘的受害者，都是从哪里入坑的？
线下广告、微信朋友圈、身边朋友……如今还得再加一条：百度搜索。
日前，有投资者向一本区块链爆料称，自己在百度搜索“区块链”一词，排在搜索结果第二位的，就是一个资金盘项目。
这个位置，是百度的付费推广位。如今，借着“区块链”这一热搜词，资金盘正在百度上疯狂获客。
它们瞄准的，主要是二三四线城市用户。这些地方历来是各类传销诈骗的重灾区，加之当地用户对区块链了解不深，很容易掉入陷阱。
在魏则西去世三年半后，百度似乎并未吸取教训，再一次向用户伸出了镰刀。
01 百度惊现资金盘
10月25日，国家领导人的一席讲话，让“区块链”成为了火热的话题。比特币币价很快大幅上涨，A股区块链概念股首个交易日纷纷涨停，区块链成为了全民关注的焦点。
百度指数显示，自10月26日起，区块链搜索指数暴涨，整体日均值达到97718，同比上升939%，环比上升2017%。
“区块链是什么”“区块链技术”“比特币”“区块链怎么赚钱”等内容，都成为了网民们的热搜关键词。
然而，在百度上搜索“区块链”的网民，却不一定能遇到真正的区块链。
这是因为，币圈打着区块链旗号的资金盘项目，已经开始将百度作为重要的宣传阵地，大举投放付费推广。
日前，投资者陈康向一本区块链爆料称，自己在百度上搜索“区块链”一词，排在搜索结果第二位的，就是一个资金盘项目。
陈康反馈的百度搜索结果截图
“全网高待遇、高点位政策”，在百度搜索页面，这样具有诱惑性的字眼清晰可见。打开链接后，跃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微信二维码，引导用户添加好友。
这个在百度投放广告的资金盘项目，名为BeeBank。其宣传页面充斥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真香”“抢占先机，你还在等什么”等鼓动性字眼。
这一项目宣称，BeeBank模式>Plus模式、贝尔模式、火牛模式。而后三者，即为PlusToken、贝尔链、火牛视频，它们都是币圈近年来最知名的资金盘项目。
一本区块链调查发现，BeeBank的模式，与已经崩盘的PlusToken几乎完全雷同——它们都自称是可以自动实现“搬砖套利”的数字货币钱包，投资者只需要把数字货币投入其中，就能自动获利，BeeBank称，自己平台的月收益高达10%-30%。
在BeeBank平台，用户投入的资金越多，账户等级也越高。最低投资是100美元；而一次性投入5万美元以上，便可以成为特级用户，预计月收益为15.5%，最快6个月可回本。
BeeBank资料中宣传的收益信息
在高额的静态收益之外，BeeBank也具备其他资金盘常见的动态收益，即拉人头赚钱。BeeBank宣传资料称，最高等级的团队，月收入可高达200万-700万。
但事实上，在币圈，仅靠在交易所之间“搬砖”，即低买高卖，不可能实现如此之高的收益。所谓的“搬砖套利”，不过是一场庞氏骗局。
比如说，诞生于2018年4月的PlusToken，在2019年6月被曝光跑路，超过200亿人民币的数字资产被卷走，受害者过万。
2019年7月，有消息称，PlusToken的六名操盘手已经被警方从海外捉拿归案。
“BeeBank必然会和PlusToken一样走向崩盘。”业内人士王川告诉一本区块链，“这种照抄模式的项目，在盘圈也只能算垃圾。”
不止BeeBank，一本区块链发现，如今的百度搜索已经成为了资金盘聚集区。
02 广告套路
在BeeBank之外，Tepleton、凯尔链、大网（BigTangle）等多个资金盘和传销币项目，都已经买下了百度“区块链”一词的推广位，开始借助百度搜索的流量进行推广。
其中，凯尔链也模仿的是PlusToken，但它的广告套路却别具一格。
这条推广信息的标题，是“币圈数据中心 查询行业可靠性”，点开这一链接，跳出的网页则写有“投资平台官方查询中心”等字样。
百度搜索页面中凯尔链的推广信息
凯尔链极具迷惑性的网站
这一页面看似人畜无害。然而，在网页内的搜索框中，用户无论搜索什么内容，网页都会弹出一位“导师”的微信二维码，并引导用户添加导师微信。
如果你添加了这位导师，他就会在微信里手把手地指导你投资凯尔链项目。
凯尔链“导师”发送的宣传资料
Tepleton的情况与之类似，这个疑似由贝尔链团队开发的新项目，早在今年9月就已开始运作。
在百度搜索页面，Tepleton的广告位打着“区块链对接项目负责人 火热招募中”的旗号。而点开广告位，进入推广落地页面，出现的则是Tepleton的项目介绍与对接人微信。
一旦用户添加了对接人的微信，等待他的，就是后者的一系列洗脑话术。在资金盘的巨大诱惑下，这些原本就对区块链所知不多的网友们，很容易上钩。
不止蹭“区块链”热点，这些资金盘也开始蹭其他知名资金盘的热点。例如，在百度搜索“贝尔链”一词，也可以搜索到其他资金盘项目的广告。
“像这一类广告，大多是资金盘项目的下线和代理自行投放，而非项目官方和操盘手所为。”王川表示。
在“拉人头”的巨额返佣诱惑之下，这些团队代理完全有动力在百度投放付费推广广告。
针对区块链推广内容的投放，一本区块链也以广告主身份咨询了百度推广客服。
一位自称隶属于百度北京分公司的客服人员称，百度接受“区块链”一词的搜索推广。目前，百度用户在搜索“区块链”一词时，可以看到5个付费推广位，推广费用按点击付费，一次0.3元。
此外，该客服表示，“区块链”一词的推广信息不能出现金融内容。所谓的“金融内容”，就是“投资理财”，特别是“保本”“稳赚”“年化收益X%”等字眼。
而这一点，并非很难绕过。
“无论是BeeBank还是Tepleton，都没有在推广页面涉及投资、高收益等内容，最离谱的是凯尔链，甚至做了一个‘投资平台安全查询中心’的假网站。”王川说。
所以，至少在搜索页面与推广落地页面，这些广告主的行为并没有违反百度的审查规定。
“然而，它们都通过百度，将投资者导流到了微信上，从而回避了百度的审查。”王川表示。
在法律层面上，北京志霖律师事务所副主任、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研究员赵占领律师对一本区块链表示，原工商总局此前颁布的《互联网广告管理暂行办法》规定，搜索引擎付费搜索属于互联网广告的类型之一。
而根据《广告法》，搜索引擎经营者应当对搜索关键词及相关描述等广告信息尽到审查义务。但是当用户点击付费搜索结果，并跳转到新页面后，搜索引擎经营者对于用户在新页面中的行为是否承担责任，在法律上仍存在一定争议。
而百度，目前还和这些广告主们，玩出了新的套路。
一本区块链调查发现，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用户在百度搜索“区块链”一词时，基本不会出现资金盘广告。
而在二三四线城市，百度的资金盘广告则十分猖獗，有的甚至会直接在广告标题显示用户所在的城市信息。
济南、太原等地用户在百度搜索“区块链”一词出现的资金盘广告
而在北京，“区块链”一词的百度搜索推广结果则大多为技术、培训类型
除此之外，即便在北京等一线城市，深夜时分，百度也会出现资金盘广告信息。
“广告主和百度都可以在后台控制广告的投放时间与地点，这种投放策略也可以躲避媒体及监管部门的注意。”王川称。
03 卷土重来
推广资金盘和传销币，在百度历史上，早已不是第一次。
2018年年末，区块律动曾报道，一个名为“瑞波联储”的资金盘项目，借助了百度推广获客。区块律动报道称，它们的推广广告，甚至直接出现了“资金盘”三字。
图片来源：区块律动
这一项目自称与瑞波币有关，是Ripple基金联合创始人发起基金旗下的“前沿储备系统”，其经营模式仍然是简单粗暴的存币生息，只需要存币，就能获得高额收益。
而瑞波币官方则否认了自己与瑞波联储的关系，并提醒投资者小心被骗。
除此之外，现在在百度搜索“数字货币”一词，也能搜到大量付费推广信息，甚至有贵金属、期货交易所购买了数字货币关键词进行推广。
投放“数字货币”关键词广告的，包括一家贵金属交易平台
“资金盘早就开始做百度推广了，只是它们以前不会买‘区块链’这个关键词，韭菜也很少会搜。”王川说，“现在不一样了，区块链火了，它们也就盯上了这个词。”
如今的百度，已经成为了资金盘推广的一大渠道。但在历史上，百度也曾多次打击数字货币相关广告。
2016年8月，据彭博社报道，百度曾低调下架了“比特币”“虚拟货币”等关键词的广告。彭博社分析称，这一举措或为避免重蹈魏则西事件覆辙。
“早年，火币、OKCoin都曾购买过百度‘比特币’一词的广告位，推广自己的交易所业务。”一位币圈早期投资者对一本区块链表示。
2018年，百度封禁了“私募吧”“虚拟货币吧”在内的币圈贴吧，但“比特币吧”等贴吧至今仍可正常发帖和访问。
“百度肯定是不希望惹祸上身的。”百度员工陆华表示，“但百度目前没有其他选择。”
在他看来，百度搜索的种种乱象，与百度搜索的体系框架有关。除了极少数头部客户外，百度搜索推广业务会由百度各地分公司直接对接，百度总部只负责审查督导。
这就意味着，在KPI的压力下，百度各地分公司可能不会对平台的推广信息进行严格审查。只要能赚钱，分公司往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百度自身的财务状况出现危机之时，这种情况更会加剧。
2019年，百度的财报表现令人堪忧。2019年第一季度，百度出现了自2005年以来的首次季度亏损。其中，百度核心的搜索与交易业务净利润同比下滑90%。百度搜索公司总裁向海龙也在财报披露时宣布辞职。
糟糕的财报状况，可能让百度无法拒绝资金盘的推广投放。但无论如何，这都不能成为百度推卸责任的借口。
面对许多家庭可能被资金盘坑害到倾家荡产的情况，百度的助纣为虐之举，究竟要持续到何时？
刚逃离莆田系医院，又掉入了币圈资金盘，百度的搜索推广，让人防不胜防。
日前，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呼吁防止利用区块链发行虚拟货币、炒作空气币的行为。
作为许多网友信息获取重要途径的百度，不应放任资金盘广告充斥“区块链”搜索页面。
*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