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币的命运：遭委内瑞拉民众嫌弃，被嘲讽为“麻醉剂”
编译 | 王一帆 邹迪
2018年2月，因恶性通货膨胀陷入困境的委内瑞拉，推出了石油币。
在货币体系彻底崩溃后，石油币，成为这个国家的救命稻草，委内瑞拉也因此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发行数字货币的主权国家。
官方表示，石油币作为该国第二官方货币，和法币主权玻利瓦尔同时流通。
官方还称，在石油币2月预售时，一天就融到了7.35亿美元。
那么，10个月过去后，石油币的命运究竟如何了？
01 政府力推
自2月20日推出石油币以来，每隔一段时间，委内瑞拉政府就会因石油币上国际新闻。
比如12月7日，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在推特上表示，从2019年开始，委内瑞拉所有的石油产品，将按照制定的时间表，逐步通过石油币出售。
而此前的9月，委内瑞拉也宣布，从10月1日起，石油币可用于国际交易。
作为全世界原油储备第一的国家，委内瑞拉是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四个创始国之一。“在未来，委内瑞拉会将石油币作为石油输出国组织成员国都接受的结算手段。”委内瑞拉石油部长克维多曾表示。
这些举措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绕过美国的经济制裁。
在这方面，委内瑞拉不是自己在战斗。俄罗斯也试图绕过美元结算石油，两国可谓心有戚戚。
实际上，就在石油币推出不久，《时代周刊》就爆出了一个惊人内幕：石油币获得了普京的批准，是委内瑞拉政府和俄罗斯政府合作的产物。在石油币顾问中，还有两位俄罗斯人。
不止如此。4月，在两国高层的一次与贸易和石油币有关的会晤之后，俄方表示，俄罗斯愿意投资石油币。
为了推广石油币，委内瑞拉政府可谓不遗余力。对外如此，对内也如此。
从10月1日开始，委内瑞拉公民仅能通过石油币办理护照和护照延期——办理护照需要2个石油币，当时约等于115美元，是一个委内瑞拉老百姓4个月的薪水。
政府还规定，从11月5日起，国民可以用主权玻利瓦尔购买石油币。
半个月后，委内瑞拉制宪大会审议通过了《虚拟加密资产综合系统法》。
12月7日，马杜罗表示，退休老人凭身份证，可以以石油币的形式，兑换圣诞福利礼券。
委内瑞拉政府发放的2018圣诞礼券贺卡和寄语
“闻名于世”的石油币，到底怎么买？
在委内瑞拉新闻网站teleSUR上，给出了购买石油币的详细教程：
首先，进入石油币官方网站https://petro.gob.ve/注册。
石油币官方网站
注册用户上传所有详细的身份信息以后，需要系统进行审核。图为网站显示审核中
其次，在官网上创建一个叫“祖国钱包”的钱包。官网规定，创建钱包后的15天内，必须进行一笔石油币交易。
据称，石油币可以用美元、欧元、卢布和人民币等外币购买，也可以用比特币、以太坊、莱特币等数字货币购买。交易完成之后，石油币会被发放到钱包中。
但根据最新报道，到目前为止，这个钱包还不可用。
一个用户在网上晒出的石油币钱包截图。有人怀疑这是伪造的
官网上方还有一个滚动条，上面是石油币对应的各币种价格：1石油币等于15084.25玻利瓦尔、52.35欧元、410.92人民币、3962.51卢布和59.45美元。
和存在价格波动的一般数字货币不同的是，石油币的价格滚动条，从12月11日到12日，毫无变化。
这似乎印证了此前外界判断：石油币的价格由委内瑞拉政府一手控制。
一本区块链记者发现，石油币官网还可以下载四种APP。
其中一种叫veQR，是用委内瑞拉身份证实名注册登录的信息平台，从中可以了解总统马杜罗的各项社保措施。老年人可凭身份证领取石油币圣诞礼券的最新消息，就是通过这个平台发布。
一种叫VeMonedero，是石油币钱包的APP，如果钱包能用，可以在这里查询余额和交易。官方网站称，以后还会增加新功能。
另外两种APP，分别叫vePatria和Billetera Móvil ，均与祖国卡的使用和支付有关。后者是委内瑞拉为缓解危机推行的一种福利卡，在民间备受争议。
从中可以看出，委内瑞拉政府对石油币的定位，是加强社会管理、巩固统治的工具，中心化意味极强。
除了官网，政府规定，委内瑞拉国民还可以通过特许交易所购买石油币：从10月17日起，委内瑞拉政府授权了包括Cave Blockchain、Bancar、Cryptia、Amberes Coin在内的6家交易所，公开出售石油币。
一本区块链记者进入Cryptia交易所网页，发现审核极其严格：在填写名字、手机号、国籍、地址、证件号等信息之外，还需要上传有尺寸要求的证件照正反面，并经过网站审核。
一番努力后，申请被驳回。
02 民众排斥
根据石油币的白皮书，首期石油币发行规模为1亿个，1个石油币等于一桶石油或者60美元，石油币与主权玻利瓦尔的兑换比例为1∶3600。
白皮书还提到，石油币将作为一种投资工具、储蓄机制和公共服务的交换媒介，与委内瑞拉国内的商品进行直接兑换。
但是，委内瑞拉政府很快就开始随意更改石油币的价格。石油币与主权玻利瓦尔的兑换比例变成了1∶6000。
11月30日，马杜罗又在推特上表示，考虑到委内瑞拉的通货膨胀情况，石油币的价格将再度升高150%，与主权玻利瓦尔的兑换比例变为1：9000。
政府在这头推得火热，委内瑞拉民间对于石油币又怎么看？老百姓的反馈颇为意味深长。
Petro Moneda是一个委内瑞拉的石油币论坛，上面有许多网友关于石油币的留言。
“想要买石油币，支持委内瑞拉经济。”有留言称。
“作为委内瑞拉人，我们应该积极帮助祖国复兴经济，石油币让我们团结在一起。”有人表示。
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无从考证。
在脸书上，情况则截然不同。
以马杜罗的脸书为例。在他的每条更新之后，评论一般都很正面，比如“总统万岁”。哪怕有评论指出委内瑞拉目前困境，语气也相对缓和。
但对于石油币，留言就不那么客气了。
委内瑞拉宣布发行石油币当天，马杜罗在脸书发布了一条消息，称石油币让委内瑞拉人骄傲。
消息下面，被点赞最多的两条评论，都是负面的：
一条是“难以置信还有人赞同这个糟糕至极的政府……他们在破坏整个国家”。
一条是“政府已经习惯让每件蠢事都以失败告终，然后将责任推给别的强国”。
Bitcoin.com采访了在海外的委内瑞拉人，他们对石油币也并不看好。
28岁的软件工程师卡马乔在哥伦比亚工作。他表示，因为对政府缺乏信心，不会买石油币。“发行石油币，只是他们进一步的敛财行为。”他说。
在马德里的科技公司经理德拉罗萨则表示，自己的姐姐与委内瑞拉的官员有接触，“就连政府官员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石油币，不知道如何将它和石油的价格联系起来。”
“信用是数字货币交易的基础，但委内瑞拉政府并不是基于信用发行数字货币，而是因为遭遇了恶性通货膨胀。”他表示，“他们一直在说让石油币成为数字货币，成为支付工具，但实际情况是，我根本没听过有任何一种交易是用它结算的。”
他最后表示，为了更容易与美元挂钩，在委内瑞拉，人们其实一直在使用其他数字货币。
“石油币是这个失败国家的麻醉剂。”委内瑞拉的媒体人贡萨洛，也在推特上言辞激烈地表示。
“在我们这儿，感觉不到石油币的存在。”一位委内瑞拉妇女告诉记者。
03 空气币？
根据公开报道，迄今为止，石油币没有上过任何大型交易所。
在石油币面世不久，美国政府也禁止了美国公民使用石油币进行交易。
“石油币是骗局中的骗局。”8月，《Wired》下了这样的判断。彭博社同期回收的问卷中，大部分人都认为，石油币不值得信任。
一个月后，路透社在委内瑞拉阿塔皮里雷小镇的一次探访，更是让这个结论进一步坐实。
阿塔皮里雷据说拥有50亿桶石油，可以为石油币提供背书。
（注：委内瑞拉政府曾宣布石油币由石油背书，后白皮书又改为：石油币分别被石油、黄金、铁、钻石以50%、20%、20%和10% 的比例背书。）
但在现场，路透社记者发现，一片荒凉，杂草丛生。
路透社实地探访后称，阿塔皮里雷荒草丛生，只有很少的油井在开采，并且都是多年以前的老旧设备
“委内瑞拉缺失用石油给石油币背书的关键技术，政府根本搞不懂区块链的科技运作。” 数字货币评分网站ICOindex.com尖锐地指出。
很多业内人士认为，石油币就是空气币。
12月6日，区块链媒体Cryto.IQ也提出了“石油币究竟是不是数字货币”的疑问。
文章指出，大量证据表明，石油币并未以其声称的数字货币形式示人。在石油币的区块资源管理器上，没有任何区块信息和交易记录，只有一个计数器显示，在过去5周内，有3707个区块被人挖过。
“从白皮书上，我们得知，石油币应该像达世币一样，1分钟出1个区块，但是根据管理器的信息，这个间隔实际上是15分钟。”文章说。
此外，尽管总统马杜罗不断声称，石油币是解决国家危机行之有效的工具，但有报道称，官网交易平台只在委内瑞拉时间10月31日8:00-17:00开通过。
在委内瑞拉石油币论坛上，有少数人称进行过石油币交易，但其身份无从确认。还有很多人表示，自己被骗了。
12月11日，Bitcoin.com发表了一篇关于石油币的最新报道。
报道称，上个月月底，一家有银行和区块链业务的钱包公司Airtm，发起了一场名为“空投委内瑞拉”的募捐。
它旨在为10万委内瑞拉民众募捐价值100万美元的数字货币，帮助他们购买食物、药品和稀缺的进口商品，度过通货膨胀危机。
在募捐活动可接受的数字货币列表中，有比特币、以太坊、达世币等数字货币。
石油币不在上面。
“委内瑞拉的法币已经没有实际价值了 。”提及这个全世界通货膨胀率最高的国家，有媒体如是评论，并认为数字货币或能为该国国民谋一条生路。
但就像人们质疑的那样，石油币，其实并非真正的数字货币。它的中心化，恰恰与区块链世界的去中心化背道而驰。
为推广石油币，委内瑞拉政府使尽了浑身解数，但这一次，结果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