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县老家的“大席汤”
文:程守忠
说起羹汤,不能绕过号称“天下第一羹”的雉羹。早在4300多年以前,中国烹饪的先师-——彭铿(也就是彭祖),曾用野鸡配麦仁制作的雉羹献给尧帝,得到尧的赏识,封邑于大彭氏国(今徐州市)。雉羹可谓是中华民族最早的羹汤。今天我说的羹汤,却是丰县老家土生土长的羹汤。
话说我们骑行在微山湖畔,看到一家小店悬挂着招牌,上书:凡在本店吃饭的顾客,免费赠送大席汤。大席汤,就是老家所说的羹汤。你别说,这家小店的老板,羹汤烧得真不赖,就是老家羹汤的味道,一下子把我带回了童年。
在童年的岁月里,最盼望过年和吃大席。过年就是生活再清苦,也得炸丸子、酥菜、包饺子、吃猪肉,而摊上吃大席,上午一顿饭,炸丸子、酥菜全能吃到,还能吃到一碗肥猪肉,喝到羹汤。
当时的席面,相当的菲薄,因此称为“面糊子席”,除了一碗猪肉是货真价实的肉类,其他基本以面食为主。凉菜都是自己种出来的,拍的黄瓜,必然要浇上蒜泥酸醋,豆角焯得碧绿,切成小段,滴一点麻酱汁;就是那碗看似货真价实的红烧肉,也一定得用炖煮的大白菜垫底子。上桌的两碗汤里漂的团丸子,两碗酥的菜(一般是好面里裹着藕夹和土豆条),能掀起一阵吃喝的小高潮。一桌子八个人,每个人只能吃到一只团丸子和一筷子酥菜,接着就有人端起丸子汤和酥菜汤开喝,汤味接近大席汤。
最后一道菜,就是羹汤了,每一张桌子上上来一盆。这是最后欢迎的,若没有吃饱,就就着羹汤吃馍,混个水饱。羹汤烧制很讲究,若稍有一点差池,就会被好事者诟病:“切!还叫羹汤,还不如刷锅水好喝,你看那鸡蛋皮吊的,不会上色,你就别上,没人说你;你倒好,乌毛灶眼(丰县土话,黑不溜秋。)的。气死旁人(旁人,可不是旁边的人,是说话者标榜自己不是一般人,见多识广,有底蕴。)了!”
羹汤里的内容并不多,无非是碧绿的菠菜叶,切成小四方块的蓝、绿、黄等诸色的鸡蛋皮子,淀粉、酸醋、高汤。吊鸡蛋皮子、染色要一点小本事,其实也不复杂,蛋清和蛋黄分开溜在涂着豆油的炒锅里,转一转圈,让蛋液均匀的涂在锅壁上,就会得到白和黄色的烙饼般的鸡蛋皮,改刀就成为小方块了。要吊薄,就快速转动炒锅,让蛋液沾在锅壁上时间短一些罢了。高汤不能少,提味全靠它了。新煮的肉汤味道也不错,但比起高汤就失去了醇厚之味,经不起品尝,后味寡淡。就像茶叶,一般的茶叶泡出来茶也香,口感也不错,但缺少口腔后部的回甘、熨帖。
我与一位老厨师交厚,他告诉我保存高汤的方法。当时没有冰箱保鲜,就得用土办法。他说,夏天最讨厌,得把高汤和在干净的泥土里,抹成坯块晒干,需要高汤时,就捏碎一部分坯块,放在锅里煮,滤去泥沙澄清,高汤就活了。再兑入老母鸡汤锅里炖煮,这个出来的鸡汤味就神奇了。一大铁锅清水,加一水瓢高汤烧开,加上酸醋,拿淀粉勾芡,得稠乎些。稀汤寡水肯定是败笔。然后加入鸡蛋皮子,盐渍好的嫩菠菜叶,撒一层酥油的藕夹,喝去吧,味道错不了。
油酥藕夹,算是技术活。挂浆多了,酥出来的菜成块,不能均匀的撒在羹汤里,会被人指责;面糊挂少了,容易炸烂藕条,三长两短的不能入眼,算不得好手段。酥出来的菜散离,还能擒住外层薄薄的面糊,那才合乎标准。
原来农家办红事,帮忙的、问事的(俗成大老知,他熟知农家的红白事的礼仪,而且德高望重。)、厨师早晨就得到场。早饭就是吃馒头、喝羹汤。如果大家一搭嘴,感觉羹汤醇美,就会伸出大拇指摇晃:“行!这个厨师是老师教出来的,不是白脖(没有经师指导学习,自己钻研的,也叫旅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