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罗振宇跨年演讲：“收视第一”背后到底是谁在看他？

安科科技 谭宵寒 余一 李楠

从2015年开始，每年的跨年夜成为罗辑思维粉丝的狂欢节，这一天，罗振宇将站上演讲台发表关于互联网、关于科技、关于过去的一年的长达4个小时的演讲，2015年在北京水立方，2016年在深圳，未来，类似的演讲至少还要进行18年。而部分粉丝们已提早为此买单——99张40000元的20年门票套餐上线便空，当然还有18年的36000元套餐，以及680元、1280元、2080元、3280元的单场票。

今年，关于票价和售票模式人们已再少讨论，《时间的朋友》这档严肃的节目在跨年当晚拿下收视率第一的消息给以公众更大冲击，毕竟，从一群超级娱乐明星中脱颖而出，罗振宇太像是一只黑天鹅的逆袭——到底是谁在跨年夜看这样一场演讲？他们为何而看？这场演讲是否真如评论所言，不过是一种精神鸦片？

只是11点左右的收视率第一 甚至都没有这一段

演讲进行到23：00左右，罗振宇上台，他告诉台下的所有观众，深圳卫视直播的《时间的朋友》收视率第一了。

受邀去现场跨年的英雄互娱创始人、CEO应书岭说，这是整场演讲中印象最深的。“把互联网上很受欢迎的内容搬到电视上，对传统电视行业影响还那么大，是自己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

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随之，相关新闻伴随着数据截图撒开，人们好奇，本该放松的跨年，各台花大价钱请来的明星竟然没跑赢一场知识分享类型的演讲的收视率，但收视率第一的具体时间点和时长被大多数人忽略。

后来罗辑思维CEO脱不花也在微信群里解释说：“只是11点这个时间段的收视率第一，之前的时段收视率老大，依然是娱乐类节目。并且，这是深圳卫视这家都市电视台自1984年成立以来第一次拿到全网收视率第一的‘桂冠’。”

深圳卫视收视率第一的数据来自于收视率数据机构索福瑞，但安科科技向另一家收视率数据机构尼尔森询问数据后，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结果。

根据尼尔森网联mTAM海量样本收视率的数据，深圳卫视跨年当天《时间的朋友》收视率为0.34，收视份额为0.7，远低于湖南卫视的7.3以及东方卫视的5.4。

另外，在收视曲线上可以看到，在《时间的朋友》播出时段，并未出现收视率第一的情况，23：03分出现峰值倒是与此前被大家广泛流传的数据吻合。

尼尔森方面向安科科技分析说，全国网收视曲线东方卫视和江苏卫视是最高的，节目的分钟收视率起伏交错，由于明星的原因，许多观众在这两个台里不断流入流出，21：50-22：00期间是收视高峰。但深圳卫视的收视曲线则显著区别于别的跨年歌唱演艺类晚会，它的分钟收视曲线比较平缓，虽和另外三家收视率相差不少，但观众群是最稳定的，另外收视高峰在23：00左右也与演艺晚会不同。

深圳卫视为何会选择罗振宇，有业内人士向安科科技分析说，从现阶段观众的收视偏好来看，一线卫视的优势相当明显，跨年晚会上吸引眼球的明星基本已早为一线卫视所揽，深圳卫视算是另辟蹊径。虽然收视率与其它卫视的差距已经较大，但与其自身相比应当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至于为何两家机构会出现如此大的差异，该人士向安科科技表示，可能是因为数据维度的差异。

从罗振宇演讲的独家视频合作方优酷的数据来看，四个小时的直播人均观看时长超68分钟，此外，截止1月6日晚间，点播观看量近450万，不过仅有会员可观看点播与直播。

以上这些数据虽在某些维度上有差异，但共同反映了观看罗振宇演讲的观众群体较为稳定，且在演讲的前大半部分，观众数一直在平稳增加。或许在整体收视率上《时间的朋友》没能领先，但从传播上来讲这已是他们一次不小的胜利。

那么到底是谁在观看？

被感动的非粉丝与忠诚的粉丝

“跨年夜晚上，我陪家人看电视，换了N个台都没有看到任何新鲜玩意，到处都在唱歌，唱得挺难听不说，也不知道是真唱假唱，于是平生第一万次深深感到，‘电视’、‘晚会’等等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为了‘老旧、平庸、保守’的代名词。

所以当看到罗振宇出现在深圳卫视跨年晚会上时，我感到很震惊。身处一片各大卫视都歌舞升平的氛围中，罗振宇眉飞色舞地吐出一连串难懂的话，仿佛一个孤独的朋克。”

这是一段豆瓣网友对《时间的朋友》的评论。显然，这是一个非罗辑思维的粉丝看到演讲的典型状态。满屏熟悉的明星与喧闹已经让观众形成免疫抗体，一个略显安静甚至孤独的演讲者倒成了异类，何况，相比八卦、明星，人工智能、后真相、时间战场总是显得多那么一点逼格。

当然，除了萍水相逢，主打粉丝经济、社群经济的罗振宇还是有些粉丝基础的。据钛媒体报道，当晚，可容纳12000多人的演唱会场馆，上座率接近80%。一位关注了罗辑思维两年的大四学生，在几天后看过录播视频后略兴奋地告诉记者，“一直关注罗辑思维，喜欢罗振宇的演讲方式和独到点评，特别是其中有关于人工智能的讲述，看完之后觉得创业者的传统定义被打破，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我们感受和利用时间做自己事情的方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知乎网友习洛的两句话基本上概况了目前罗辑思维的粉丝受众，“我觉得罗振宇真正的价值，是给一群从前不怎么太爱思考的小年轻，开通了思考之门。是为一群以前就思考很多的人，提供了一些额外的角度，这就是他受众广的原因。”从知识层面上看，中国社会其实是一个橄榄型的结构，基础教育、互联网的普及消灭了一批又一批的文盲，但深度、独立思考者总是少数，中间部分对知识的需求正日益膨胀，这些人或许就是《时间的朋友》主要的观看人群。

除了知识，这场演讲也迎合了群体对财富的渴望。罗振宇的跨年演讲《时间的朋友》被许多媒体总结为“五只黑天鹅”，时间战场、服务升级、智能革命、认知税、共同体危机。按照罗振宇的说法，每只黑天鹅背后暗含的其实是2017年的创业投资机会，直白一些：2017年有哪些发财的机会。 “穷人用时间省钱，富人花钱省时间”，与财富相连，又披着知识的外衣，在跨年这个众人将要设立人生新目标的节点受到关注倒也是情理之中。

另外一点是，相比于一般的学术性、知识性演讲，罗振宇的表现力要高出不少段位，重新定义新概念、引用小段子等等是他的表达技巧。也有网友调侃说， “一开始我觉得罗振宇的演讲能力很一般，直到王石出场”。同时，罗振宇4小时的演讲PPT中出现了众多互联网企业大佬与行业专家，这些大V或许也就成为了这场演讲二次传播的自来水。

新型懒癌与二手知识

收视率良好、传播效应明显、话题热度持续走高，在许多人看来，这或许证明着一种商业模式的合理性。但FT中文网专栏作家，知名商业战略专家周掌柜向安科科技表示，收视率的价值要基于内容属性判断，罗辑思维用品牌高势能做培训咨询式布道需要更加严谨的论述和实践导向的推理。“之前刘一秒等培训师通过煽动性大课一年有二三十亿收入，央视盛极一时的成功学大师也曾经用华丽的词汇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靠的都是这种群体认知效应。从培训的角度，罗振宇做的模式没有创新，且盈利能力和最终价值都需要沉淀观察，从纯生意角度不应该神化罗辑思维。”

那从内容来看，长达4小时的演讲到底能给受众带来多少价值？这或许在于，过去一年观众在这些方面的知识积累。简言之，罗振宇的这场演讲不过是将过去一年发生的故事复盘，梳理所有会被认同的观点与说法，若早已谙熟，这场二手知识的普及听下来便索然无味。在现场听了4小时演讲的应书岭说，这场演讲是现实生活的一种抽象化，本质上来讲它不是一种观点，而是一种事实。

在周掌柜看来，这种语录式的简单逻辑与片面概括，对于信任他的企业家是一种误导，而且以先知的姿态不加调研地评论缺少严谨和责任感。“高势能品牌用在娱乐和资讯传播方面无可厚非，延伸到商业战略管理略显牵强，可能无法指导实践。希望罗辑思维用更加严肃和客观的角度沉淀商业新知。”

安科科技询问了身边的一些创业者、投资人，大多数人没有过多关注。看过文字版观点总结的追梦者基金创始合伙人、创新谷创始人兼CEO朱波向安科科技表示，罗振宇的演讲天赋值得肯定，但绝大部分有独立思考的投资人不会太关注罗的跨年演讲，这些事后总结性只能作为娱乐和鸡汤。“很多投资人的思考深度远远高于罗的演讲，只是他们的表达能力欠缺或不愿公开演讲。如果投资人和创业者真的把罗的演讲当成自己创业和投资的风向标，那是不可取的。”

甚至还有一位罗辑思维曾经的粉丝表达了他的失望，“看过后觉得罗胖没货了，没有内容没有收获，以前一直关注，开始很喜欢，讲了很多我不知道的，现在，越来越差了。”在罗振宇及团队知识总量以一定速度稳步增长的情况下，他带给粉丝的惊喜越来越少，更重要的是，他一直传递的是结果，而非如何思考的方法论。

“罗辑思维那些曾经的粉丝进步之后，就会觉得罗辑思维很low，所以罗辑思维需要不断地割新草。”一位网友说道。而或许，从互联网走向电视就是其方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