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林：北上广白领被过度表达，珍惜快手对大众幸福感的追求
摘要：一个事业有成的毕业生成名后在母校投资建立研究院，在互联网枭雄辈出的时代，可能算不上什么传奇，特别是对清华这样的顶尖名校而言。这种合作最令人期待的并不在技术，而是在算法主义狂飙突进的时代人文对算法的优化。一家有责任的公司，不仅是赚钱，应该有超越功利的担当和格局，让更多声音被倾听，用技术实现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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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希望能把注意力像阳光一样能够洒给每一个人，让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世界的关注，每一个人得到关注后可以消减一点点的孤独感，提升一点点的幸福感。”――猜猜这段话出自谁的演讲？你可能猜这是某家情怀媒体的煽情社论，某个公益组织的筹款宣言，某个慈善家的动人演讲，某个哲学家的对空言说？――错了，这是快手CEO宿华在母校清华的演讲，快手与清华成立了一个未来媒体数据联合研究院，宿华雄心勃勃地宣称要携手母校用科技、人文的智慧，为每一个人独特的幸福感和整个社会的整体幸福感提升而努力。
提升每个人的幸福感，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这轮得到快手吗？快手也配？不了解快手的人，可能会充满优越性地发出这种挑衅的质疑。――但数亿从快手短视频表达中获得存在感和幸福感的用户，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疑问；坐在台下听宿华演讲的母校老师们，也不会有这样的精英傲慢，他们会为自己的毕业生身上的这种苍生情怀而骄傲。清华毕业生宿华的这个宣言，很容易让人想起去年清华给甘肃残疾考生写的那封触动人心的回信：人生实苦，但请你足够相信。你自强不息，我厚德载物。生活没什么高低，每种努力都值得被记录――仔细品味，宿华的演讲、快手的追求、清华的回信，其实贯穿着同样一种精神。
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提到过一个叫“蒙奇D阿康”的网友在我评论后留言，他说：“我看快手是因为我姐姐开通了快手直播。姐姐是脑瘫，没有任何收入和自理能力，也没法去和正常人一样与社会交往，但是快手给她带来了快乐，带来了微薄的收入。实际上每次别人的打赏姐姐都是拒绝的，她不太需要这些，而是希望有人能了解她们，能和她们聊聊天。我也因此关注了很多残疾人等弱势群体的快手号，每次给她们点亮。给她们支持，这样他们就更加能去面对生活，真的带来的是感动。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玩的就是什么样的快手。”
我想，这就是宿华所说的“每一个人得到关注后可以消减一点点的孤独感，提升一点点的幸福感”吧。清华去年在那篇著名的回信中是这样写的：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悲苦。但万幸的是，你在经历疾病和丧亲之痛后，依然选择了坚强和努力，活成了让我们都尊敬和崇拜的样子。母校对学子的关爱，毕业生对每个人幸福感的追求，这种交相辉映的感应中，我看到的是一种精神的传承。
让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世界的关注，这命题并不抽象空洞，对当下“北上广白领被过度表达”的话语失衡时代，尤其有现实针对性。显然，活在不同的社交媒介场景中，会被不同的议题所主导，虽然人人都有了自媒体，但自媒体与自媒体间在表达上还存在巨大话语鸿沟，这仍是一个由北上广白领精英主导的舆论场，这个场中，芸芸众生仍然是沉默的大多数，缺乏被关注、被倾听，而北上广白领的声音却被过度地表达着。比如微信公号的 10 万＋话题，就被北上广白领承包了。有人调侃说，北上广白领一个月焦虑 4 次，一次一个 10 万＋。热点话题甚至被各种涉及白领生存状态的“焦虑体”占据着，比如这几天焦虑的是：摩托创始人套现 15 亿，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制造焦虑，渲染焦虑，过度表达焦虑，可这些焦虑跟 14 亿人的基本生存有什么关系呢？
回忆下在我们朋友圈刷过的那些 10 万＋，保温杯、油腻、鄙视链、区块链、逃离北上广、佛系、假装生活、 90 后开始秃了，或者是伪问题，或者是无病呻吟，或者是撒娇，或者富贵病。在这种北上广白领被过度表达的语境中，就拿食品安全来说，同样是食品不卫生不安全的问题，如果曝光的是北上广白领常吃的火锅有问题，肯定会大新闻。――常喝的星巴克有一点小问题，必然会刷屏式传播。但如果是远离他们日常生活的火烧、馒头出了问题，就不会引发多大的关注，虽然吃火烧的人一点也不少。年初刷屏的那篇流感下的北京中年，暴露的问题主要是对流感疫情的防控和信息公开问题，可最后还是变成了北京中年的无病呻吟，好像北上广中年特别不容易，生个感冒都能倾家荡产――底层青年和中年严重的光棍问题，性别比导致数千万光棍主要集中在底层，几时刷过屏呢？倒是城市剩女这个伪问题常常莫名火爆。
可能这也正是快手受到热捧的原因，让更多人能突破表达的渠道障碍，借助表达门槛较低的视频来让自己被倾听。写完整的文章去表达，用文字传播观点，这可能只是少数人的表达优势，多数人缺乏用文字系统表达想法的能力。所以在这场新媒体革命中，记录载体越来越多的往视频迁移。――正如很多专家谈到的，现在整个社会产生的信息总量中，视频类信息已经是最大的，可能超过了文字和图片的总量。即使对于一个不识字的人来说，也可以拿起自己的手机拍一段视频关于自己、关于自己生活的状态，随时随地产生一段信息。这种视频表达，可能正重构着中国互联网舆论场的传播权力，在被过度表达的北上广白领所设置的话题之外，我们能在视频中看到更完整更真实的中国，看到更多个体的表达。在那里弥漫的不是无病呻吟的焦虑，而有着各种朴实的快乐，得到表达、被关注、被倾听的快乐。
当然，短视频表达的野蛮生长也带来了很多问题，宿华在演讲中并没有回避，主动谈到了近来快手被媒体曝光的事，反思“现在所做的是否依然坚持了初心”。我一直觉得，一个行业规范速度跟不上平台扩张速度，肯定是要出问题的。媒体曝光不会毁了平台，恰恰是帮着一个行业做健康体检，快手后来系统的整改措施，重新梳理审核规则，大幅度扩充审核人员规模，就是体验的一种方式，让扩张速度慢下来去等一下规范能力。显然，与清华合作的这个未来数据研究，也是“算法体检”的一种方式，突破功利主义的瓶颈，将人文融入算法，赋科技以人文关怀，用哲学的智慧将算法、技术力量实现放大，避免表达幸福感的种种障碍。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发展不充分不平衡的问题，在短视频领域同样存在。
一个事业有成的毕业生成名后在母校投资建立研究院，在互联网枭雄辈出的时代，可能算不上什么传奇，特别是对清华这样的顶尖名校而言。这种合作最令人期待的并不在技术，而是在算法主义狂飙突进的时代人文对算法的优化。这种合作会注入这样的人文基因，一家有责任的公司，不仅是赚钱，应该有超越功利的担当和格局，让更多声音被倾听，用技术实现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感。
曹林简介： 1978 年出生于江苏扬州，中国青年报编委、社评部主任、首席评论员，在国内十数家媒体开有评论专栏，多家电视台特邀嘉宾，多次获中国新闻奖，北京大学客座讲授评论写作课程，著有《时评写作十讲》、《拒绝伪正义》、《不与流行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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